外边的世界很精彩-梁红星海外税务经历纪实

外边的世界很精彩-梁红星海外税务经历纪实

-赴阿联酋调研保税区

梁红星

2006年1月下旬，为了解决在中东各国存货，响应客户成本较高，亟待完善集中管理的问题，华为总部供应链提议：要在中东海湾国家选择一个集中供应点。于是组建了一个调研小组，成员由供应链的时任总监高宇澄，法务部时任经理肖祥远（Adam）,还有财经管理部下属税务部，时任税收筹划总监的我组成。华为总部让我们尽快赶赴到中东考察，进行选址调研。

2006年2月初，我们一行仨人从深圳出发，在香港机场启程，乘坐阿联酋航班（Emirate）飞往迪拜。当时我们仨都是第一次去阿联酋，心里别提有多新奇，多激动。我们一踏上阿联酋航班，就立刻感觉到了不一样的阿联酋。阿联酋航班上服务人员身着阿拉伯特色服装，和蔼可亲，座位宽敞、舒适，供餐多样，视频众多，让人耳目一新。随后我们抵达了阿联酋的迪拜国际机场后，看到了该机场的宏大和设施的先进。迪拜的航线通往世界的四面八方，其作为亚非欧的中转枢纽名不虚传。阿联酋机场免税商品琳琅满目，物美价廉，简直就是购物天堂！这让我们初步见识了阿联酋的富裕，奢华和豪气，真是世界之最，没有之一。

到了迪拜，我们与配合我们工作的华为当地物流经理杨勇、当地法务经理Monqez Alrass汇合。Monqez是一位年轻、英俊、非常聪明的叙利亚人，他不仅精通阿拉伯语，而且英语也非常标准，没有像一般的中东人或印度人那样，说起英语来像似嘴里含糖，舌头打转的发音习惯。他同时兼任我们翻译，非常胜任，让我们感到格外舒服。

在阿联酋，在其组成的6个酋长国里，大大小小有几十个保税区或自贸区，我们日程满满，每天外出，几乎考察和调研了所有大的保税区，其中最让我们看重的还是在迪拜的杰贝阿里自贸区（Jebel Ali Free Zone)。其有三大比较优势;一是整合了海运-空运-陆运-铁运交通网络，极大地降低了货运成本。二是自贸区内联动、政企合一的运营方式，非常的规范和高效。三是拥有宽松的法律要求和优惠的税务规定及海关监管。如在该自贸区内，外资可 100%独资，不受阿联酋公司法中规定的外资 49%，内资51%条款的限制;资本和利润可随时100%汇出境外，不受任何金融和货币限制;货币可不受限制的自由兑换。海关通关手续和程序简单便捷。办理审批进出口手续、签证等可在24小时内办结。在自贸区内的特殊税收优惠最吸引外国企业，50年内可免公司所得税和流转税（增值税）、所得税和资本利得税期满后，可申请再延长15年免税期。无个人所得税，无进出口关税和再出口关税。在自贸区内存储、贸易、加工制造均不征收任何税收。

令我们印象最深的还是阿联酋当地居民的政府官员主管，他们的行政管理非常的高效、廉洁、也很专业和富有远见。一般来说，阿联酋当地行政官员主管正职是本地居民，而副职是外聘的外籍专业或技术人员，如印度，斯里兰卡和其他国籍的人员，这些副职往往主持日常行政事务工作，如接待访客。阿联酋本地居民福利非常好，听说他们除了可以享受免费的教育，医疗外，成年男子结婚，还可以享受到政府分配的一套别墅等优惠福利。此外，阿联酋当地公司法规定：企业成立必须要有本地居民组成，大部分企业的当地居民股东只是收取管理费或坐享分红，并不实际参与企业的日常管理。因此，阿联酋当地居民官员往往是身兼数职，并不是很忙，还能享有很好的经济收益。

当我们考察杰贝阿里自贸区时，当时该园区的当地居民官员正职主管还是抽出时间，专门亲自接待了我们，足见其对我们一行的重视和对华为公司的敬重。记得那位主管身着传统阿拉伯男子服装，头戴红格缠头巾，一身白色阿拉伯长袍。他非常仔细地给我们讲解了杰贝阿里自贸区的比较优势和运行情况，还一一耐心地解答了我们关心的一些具体问题。随后，他还专门派人引导我们实地参观了该园区内相关仓库和管理部门，一一介绍相关设施、管理措施和收费情况，该主管和其他相关官员为我们忙前忙后，大概整整花了一个上午。为了答谢这些官员的周到服务，临走时，我们特意想赠送他们一套礼物，那是我们准备的公司精致纪念品。没有想到是，该主管坚决拒收。他解释道:这是他们的政府的严格规定，招商引资，绝不能以任何形式接受任何企业的礼物。与此相反，该主管除了给我们赠送了很多印制精美的园区宣传资料外，还专门给我们赠送了一些阿联酋当地特色的食品礼物，希望我们接纳和喜欢。半年后，还是这位园区的当地主管，他还专门到访了深圳，拜访了我们华为相关部门的领导。他再次表明：他们杰贝阿里自贸区非常看重我们华为公司，希望华为作为中资高科技企业的代表在迪拜发挥示范作用，他还慷慨地罗列数条非常优惠的招商条件，诚恳地邀请华为考虑尽早入驻他们的园区。高宇澄，肖祥远还有我都被该主管的用心、真诚和远见而感动。我们也引导他参观了华为总部庞大的展示厅，随后，我们在公司总部的清真餐厅与其共进午餐，也算是对我们一行在他们园区曾受到热情接待的答谢。这次我们明白了他们的规矩，只赠送了他一本印制精美的华为公司宣传画册，他欣然接受，表示喜欢。这些都是后话，但却记忆深刻。

华为总部高度重视我们一行的调研工作，我们在阿联酋呆过两周后，时任供应链总裁的梁华（现任华为董事长），他也飞抵迪拜，现场听取我们的调研汇报并及时给我们做了指示。记得当时梁博（我们华为内部对梁华博士的习惯称呼）给我们形象地说“迪拜的供应点的定位，不仅仅是一个眼前的存货中转点，更重要的是华为未来一个大区域的物流中心，就像是一个中药房，需要有配方（配置）和抓药（发货）两个动作。”随后，他具体给高宇澄总及杨勇经理交待相关物流管理的专业考虑，如对本地采购直发，非本地采购总部发货的模式分析，要求提供详细的POC物料清单，还有齐套配送等事项。梁博对我表示出了极大的专业尊重，或许我们是本家同姓，又同是博士。他只是建议我将相关保税区的税务优惠政策再做细致的梳理和比较，尤其是对具体实际操作的困难要有充分的预估，还有就是要做好相关成本-效益的预估分析以及呆死料风险的量化评估。

为了将相关调研工作做的更快、更好，我们同时拜访了在阿联酋的“四大”和很多国际知名律师事务所，还拜访了一些中资企业和他们推荐的地方会计事务所和律师事务所，与他们直面沟通，询价，最终选定了相关中介机构，要求他们尽快出具专业财税和法律分析报告。记得当时我们与某个“四大”约定中午面谈，当我们匆匆赶到一座豪华办公大楼时，时间就要快到了，突然整个大楼响起了伊斯兰教中午到点的礼拜宣礼声，Monqez要求给他五分钟，他要去大楼的祈祷室去做一个“最简化版”的礼拜。是呀，阿联酋是伊斯兰教国家，我们大概是日程安排的太紧张，一时忽视了当地一天中这个圣神的礼拜时间，于是就让他赶快去了祈祷室。因为我从小在新疆喀什长大，我非常清楚地知道：一般伊斯兰教礼拜的仪则非常的规范和有时间的要求：从端立、举手、诵经、鞠躬、扣首到跪坐，每个程序都不能少，至少要用半个小时。正当我担心时间不够，Monqez很快就气喘嘘嘘又赶了回来，我们准时踏进了该“四大”的办公室。随后我心里就想：大概Monqez的最简版礼拜只能是默念真主吧，不拘形式，心诚则灵。Monqez他既遵守了他的宗教信仰，也体现了守时的职业素质，给我们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经过近一个月的朝夕相处，我们与Monqez已经非常地熟悉了，也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有一天晚上，Monqez领我们去品尝了一顿当地特色的大餐。饭后，他还坚持让我们尝试吸一下当地的水烟（Shi- Sha），高宇澄、肖祥远、杨勇还有我，我们四个大男人都学着Monqez的样子，慵懒地靠在躺椅上，挑选了自己喜欢的颜色（有红、黄、蓝、绿、黑等不同的颜色）和偏好的味道（有苹果味、草莓味、橄榄味、薄荷味等不同的口味），我们对着长长的抽烟管，试着一吸一呼，听见“咕噜噜”的水声，伴着口中轻轻飘出的烟雾，悠哉游哉，我们体验到了人们常说的那种感觉, “饭后一袋烟，赛过活神仙”。随即我们切换了话题，狡黠的问了Monqez一个私人问题:“听说，当地的穆斯林可以娶四个老婆，您有几个老婆？给我们说说您的快乐？” Monqez一下子就明白了我们这几个大男人的好奇想法。他告诉我们，其实所说的四个老婆，在这里是个别现象，只有少数达官贵人才能娶得上四个老婆，因为四个老婆要平等对待，要花很多钱且很费精力。与这里绝大多数普通男人一样，他只有一个老婆，已经很满足了。

在随后的一个周六，我们才真正体验到Monqez的所说，其言极是。Monqez住在离迪拜还有较远车程的沙迦（酋长国），他盛情邀请我们到他家做客，以尽他的地主之谊。我们非常好奇，也非常乐意，都想看看他的老婆和家里的情况。那天一大早，我们买好一大堆要送给他家人的礼物，中午驱车准时到了他家。Monqez的家是在一个普通住宅楼里，他的公寓不大，但是非常地干净，整洁和温馨。我们在Monqez的客厅坐定后，随后才体验到当地待客的隆重礼遇和复杂流程。从一开始的喝红茶开始，开场是精制蘸料拼盘和鹰嘴豆泥沙拉（Hummus），随后再喝豆子汤，主要餐食是吃肉，羊肉、鸡肉、牛肉、各种烤肉，再上不同种类的主食，皮塔饼（Pita）、抓饭、阿拉伯式的三明治-沙瓦玛（shawerma），一道接着一道，各具特色。在客厅与厨房之间，只有Monqez的小女儿，大约只有三岁，她非常的可爱、活泼。她拿着我们送她的玩具，欢快地跑进跑出，一会要爸爸抱，一会又要妈妈吻，没有任何的拘束，活跃了我们用餐的气氛。我们只看到Monqez妻子的双手，不停地将新作出的饭菜递出厨房，Monqez接上，然后摆放在餐桌上。我们就这样从中午一直吃到了傍晚，当我们品尝完最后一道甜点和水果后，我们才得以告辞离开。Monqez的妻子忙了一整天饭菜，但是我们一直还是没有见到她神秘的容颜。随后，第二天，我们打趣地问道：“Monqez,为什么不让我们看一眼你美丽的妻子？”他才突然意识到忽视了我们想法。他遗憾地说道：当地穆斯林的习惯是女人不在客厅面见客人，当然，他的妻子也是现代知识女性，他若知道我们真有此意，一定会让我们在家见到她的。他承诺我们，等下次再见吧。是的，Monqez有这样一位愿意为他付出，知书达理、持家有方的妻子，足矣！

随着我们调研的深入和细化，我们整理出了一个像样的报告。在该调研报告中，我们大胆建议：华为应该考虑在迪拜的杰贝阿里自贸区设立区域物流中心，服务中东、北非，甚至覆盖东非和东欧国家。该报告在华为深圳总部得到了相关领导和部门的高度重视和很好评价。

华为在随后的几年了，可能处于现实条件的考量，只在迪拜杰贝阿里自贸区租用了相应的保税仓库，暂时做货物相对集中存储和分派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直到2013年，我已经离开了华为，我终于看到公开新闻报道：“中国华为技术(阿联酋)有限公司9月30日宣布，作为华为全球供应链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公司决定在阿联酋的迪拜（杰贝阿里自贸区）设立中东物流供应中心，以便更好地为中东和部分非洲地区的信息通讯技术客户服务。”虽然这是相距我们当时迪拜调研的12年以后，我们当时的大胆设想最终还是得以实现，我感到莫大的欣慰和满足，能为华为的随后发展尽我所能，发挥作用，这是我终生的自豪和美好的回忆！

在2019年12月初，我作为利安达国际“一带一路”财税支持中心的副主任，又一次去迪拜，参加利安达国际召开的第三届“一带一路”商务论坛暨庆祝利安达国际成立10周年的年会。时光如梭，旧貌换新颜。迪拜已有更多林立的世界级高楼，交通变得更加发达和便捷，营商环境也变得更加开放、现代和完善，也有越来越多的中资企业在阿联酋投资、设点发展业务。

我在日程日常满满的开会期间，还抽空拜访了几家当地的大型中资企业，希望能够推进利安达阿联酋成员所对这些中资客户的落地财税服务。非常有缘，一天上午，我与利安达国际相关团队拜访了华为（阿联酋）公司，面见了华为在阿联酋的财务主管和相关同事。我提及了当时我们在迪拜调研区域物流中心的往事…他们告知我：华为在杰贝阿里自贸区的区域物流中心一直运行地非常顺利，也发挥着很大的作用。他们对我这个华为财经管理部的“前辈”，在迪拜此前做过的调研工作表示了由衷的敬意。令我非常惊喜的是：当我问起Monqez时，他们说，Monqez他一直还在阿联酋华为工作，而且干的非常得不错。随即他们就帮我联系上了他。不巧的是Monqez当时正在外出，与客户开会，不便与我直接沟通。但是随即我就收到了他的短信。“Redstar (红星)，我的好兄弟，您是坐着阿拉丁的飞毯，穿越到迪拜来了吗？我想立即见到您”。更不巧的是，那天也是我在迪拜的最后一天，我随后下午的行程已经排满，随即要见已经约好的两个中资客户，稍晚还要与利安达国际相关领导开会，我根本没能来的及见到Monqez。

当晚，我就要飞离迪拜了，我在迪拜国际机场给Monqez发了一个短信：“Monqez,我的好兄弟，等着我。芝麻，开门，我一定会见到您的！”。

税制小贴士：阿联酋～税收天堂

梁红星 编

阿联酋没有企业所得税（只对石油，金融企业征税企业所得税），没有个人所得税，只有较低的关税（5%），阿联酋是海湾6国成员国（GCC），在GCC内同一关税同盟，货物在成员国进出没有关税。2018年开始，阿联酋开始开征增值税（5%），但实际征管还有待摸索。消费税只对香烟，碳酸饮料等产品征收较高税率的消费税。阿联酋税局不直接对纳税人。税务申报及相关税务申请等文书，当地税局只接受认可的税务代理中介（税局网站有列示的中介名单）。阿联酋的几个酋长国有很多的保税区 (自由贸易区)，在保税区内没税，甚至没有增值税，有简便，成熟的报关和清关。阿联酋与70多个国家签有双边税收协定，其协定对股息，利息，特许权使用费一般都享有比较优惠预提税税率，其中很多国家的优惠税率甚至是0%。阿联酋与中国也签有双边税收协定，对股息优惠税率是7%，利息是7%，特许权使用费是10%。由此，阿联酋（尤其是迪拜）成为的众多国际公司（包括越来越多的中资企业）的区域管理总部，区域物流中心，还有全球投资控股公司。

 作者：梁红星。“一带一路”国际税收资深实务专家，北京税海之星税务咨询有限公司创始人。微信公众号：税海之星。分享国际税实务经验，助不甘平凡的您“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