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
这时，开发三部刚来的几个实习女孩，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乙己。
他便给他们在CSDN上，下载学习视频，用Python配金蝶的云星空，一人一个。下载完了，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他。
孔乙己着了慌，伸开五指将笔记本罩住，弯腰下去说道，“够了，够了，我的积分已不多了。”直起身又CSDN，自己摇头说，“多乎哉？不多也。”
于是这一群女孩在笑声里走散了。
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俄军包围亚速营的第三天，
掌柜正在做蓝图，忽然说，“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还欠甲方几个财务报表没做呢！”
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财务顾问，有点雀斑，回答说： “他怎么会来？……连蓝图款都收不回来。”
掌柜说，“哦！”
"他总仍旧是去催进度款，又不会说话。公司老总说，上线了好久，蓝图款都收不回，不会结提成。他深圳房租都交不起，出去向客户要款， 总被人赶出来。”
"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和客户拍桌子了，被赶出来，外面下着雨加雪”
"后来呢？”“客户还是不让进去。”
"可是，雨加雪呢，后来呢？”“后来？……谁晓得？许是冻死了。”
掌柜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做他的PPT。
六一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已到初夏，00后的实施，下了十号地铁，才进写字楼，马上把冷气开到最大。
我正坐在空调出风口下，穿上棉袄还不够，手中还要拿一个暖手宝。
今天没实施找测试接口，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帮我打开金蝶云星空系统。”
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
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会议室的角落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西装，叉着两腿，椅子垫一个坐垫；
见了我，又说道，“帮我打开云星空系统。”
掌柜也伸出头去，一面说，“孔乙己么？你还欠甲方，几个财务报表没有弄呢！”
孔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再做罢。这一回是反写规则。”
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孔乙己，蓝图款还没收吧，肯定又被客户赶出来了。”
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款如果收回来了，为什么还住桥下面？”
孔乙己低声说道，“恒大跑路，恒大，……”
他的眼色，很像恳求掌柜，不要再提。
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ERP顾问，便和掌柜都笑了。
我帮忙打开云星空，还端过一杯山寨的拿铁咖啡，放在他面前。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U盘，插入电脑。不一会，他下载完数据，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取上U盘，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
到了立夏，掌柜做完总结后说，“孔乙己还欠甲方爸爸几个财务报表没配呢！”
到了小满，又说“孔乙己还欠几个财务报表呢！”
到了端午，可是没有说，再到夏至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孔乙己的确转行了。
二零二二年六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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